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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研究“真问题”与“大问题”的有益探索
发布时间:2022年08月09日 10:25 来源: 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
作者: 杨荣宏

人总是具体时空中的人。在时间意义上,人有过去、现在、将来,人的过去、现在、将来构成一个单向度的旅程,是自发自动的,具有不可更改的绝对的宿命特征,人是通过经验、回忆、想象感知自我、确认(确证)并建构自我的。经验不能在其经验的当下便被觉知到,因此,需要通过回忆来审视和复盘(重塑、建构)经验;人类总是处在被动或者主动的空间位移(迁徙)过程中,被动乃由于生存所迫,主动源于欲望与好奇之心,空间的位移(迁徙),人可以参与其决策、可以干预其进程。人所具体生存的时空于是呈现出变动不居的基本样貌。而这种变动不居,必然意味着困难和挑战,就会产生不适、困惑、失落、迷惘等表现,这就是所谓“乡愁”。有过去,就有怀旧;有迁徙,就有怀乡。“乡愁”,有时是怀旧的,有时是怀乡的,有时,怀旧和怀乡兼而有之,难以截然分开。怀旧和怀乡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个问题,也即人类文学艺术的永恒主题主题之一。但是,同一具体时空背景下,不同的人,其怀旧和怀乡的表现是不尽相同的;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具体时空环境下,人类怀旧和怀乡的表现则更加不同。

众所周知,中国的改革开放是1976年十年浩劫结束之后才逐渐展开的,从拨乱反正到改革开放,有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过渡期和探索期,1990年代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后和加入WTO以后,中国的改革开放才终于形成真正不可逆转的大趋势,中国才真正从中国的“中国”逐渐成为世界的“中国”,通过参与全球化到逐渐主导全球化,才重新定位了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可以说,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关键开端,始于1990年代。1990年代以来,中国的全球化、工业化、城市化进程呈加速推进,中国人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思维方式、价值观念、道德伦理、精神信仰等等发生了急剧的变化,这种变化,必然反映到这一时期的小说创作中。因此,怀旧和怀乡的主题,在这个时期变得特别引人注目。郭名华先生敏锐地抓住“1990年代以来中国当代小说怀乡问题”进行比较宏观、系统、全面的研究,显示了他做学问的雄心和气魄,表明了他敢于聚焦“真问题”、触碰“大问题”的胆识,值得充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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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名华著《1990年代以来中国当代小说怀乡问题究》,花木兰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21年9月出版

郭名华先生在这一课题的研究方面,做了哪些有益的探索,值得我们学习呢?

郭名华先生拿什么眼光去观看、用什么手术刀去解剖,用什么技巧(手法)去“研究”这些样本呢?他阅读了大量(180本以上)的理论著作、40多篇论文。小说的问题从来不仅仅是小说本身的问题,也从来不仅仅是文学的问题,小说的问题是政治、经济、社会、文化、道德伦理、美学的问题和哲学的问题。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小说是意识形态的产物,小说来源于生活,萌生于人性,反映的是世道人心,小说的问题不是孤立的小说的问题,怀乡的问题不是孤立的怀乡的问题,小说怀乡的问题是“一个”问题又是“整个”问题和“所有”问题。为此,作者广泛阅读了大量的理论书籍、学术论文,一长串书单和论文清单,这些书单和论文就是他进行思考的基础和展开思维的“工具”。作者大量阅读理论著作和参考论文取得理论的工具,梳理、辨析、综合各家关于“乡愁”、“怀旧”、“怀乡”概念的内涵,奠定思维的基础,又选取大量小说样本作为思考的对象,聚焦这些作品中种种“怀乡”的现象,进行了比较深入的赏析和比较深刻的解剖,得出一些比较令人信服的结论,论述框架比较清晰、论述层次比较分明,表述比较朴素、清楚,为后来者进一步研究小说怀乡问题提供了切入角度和方法、路径,这无疑是一次相当有益的探索。“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首先是生物的人,生物的人对幼年时期、青年时期生活环境的适应和依赖、眷恋,首先是生物本能,人是社会和文化的人,那么。人的自我总是建立在社会关系之上,习惯、熟悉和依恋熟悉的人际关系环境,并且适应业已建立起来的生产、生活、思维、行为方式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人还是感性的动物,人类首先是依靠自己的感官去感知世界、感知自我,对他者的刺激做出情绪(情感)的反应,产生喜怒哀乐忧思悲恐惊等各种情感现象;同时又是理性的动物,具备抽象思维的能力,能够省思、质疑、审视主客观事物,其寻求本质、规律和真相的倾向还那么强烈而普遍,这就会导致焦虑与困惑,同时又是经济(物质)的人,他有追求物质(经济)利益的强烈冲动,这就是为什么一方面要要成长——离开幼年、童年、少年,告别幼稚、青涩,走向成熟,另一方面又要奔赴他乡异地,追求更多的经济利益更丰富的物质享受,即使一路坎坷曲折、历经磨难沧桑也在所不惜的原因所在。而且,不可否认的是,人还是政治的人,总是要接受政治制度的安排,生活在这样那样的政治制度之下,笼罩在这样那样的政治氛围之中,被动或者主动地参与各种整治生活,争取这样那样的政治权利。文学是“人学”,小说是“人说”——说人事的,而且尤擅讲故事,尤擅通过过程的展开与细节的描绘讲故事,以这些故事晓喻读者,帮助读者把握时代、认清现实、觉知自我、清晰坐标,解疑释惑、宣泄慰藉、疗愈升华,重塑身心,重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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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郭名华

小说是当代中国文学创作的大宗,中国是小说创作的大国(不一定是强国),每一个时段创作的小说作品都是海量的存在,因此,任何研究者都不可能穷尽素材、面面俱到,不可能把所有小说家都拿来平均用力“研究”一番,只能精心选择样本,只能选择代表性作家和代表性作品来进行深入的剖析和探讨。郭名华主要选取了贾平凹、莫言、张炜、王安忆、阿来、格非、苏童、余华、刘震云、阎连科、李一清、陈染、迟子建等作家的小说作品140部作为样本。这些小说家能不能代表1990年代以来的小说界?他们的小说在怀乡主题方面所进行的探索是不是最有代表性?这是十分考验作者判断力的。我能够体会到细读140部小说家们的原著,应该是一项多么艰巨的任务,细读之后还要总结概括、提炼其作品的主旨,要甄别他们在怀乡(怀旧)问题方面所呈现出来的相似与不同来,对研究者的抽象思维能力,显然是一次极大的考验。从他所列举的样本来看,1990年代以来中国当代小说,基本上是缅怀过往,批判当今;极力美化遥远的故土,而对身处之中的栖居之所持不以为然的态度,对过往、对故土,一往情深,“浪漫主义”流行;对当下是否定的,对未来是焦灼惶恐的,“感伤主义”互相传染。似乎社会的发展是错误的,时代的进步是荒谬的,融入浩浩汤汤的世界潮流是令人恐惧的。这种普遍而鲜明的倾向,到底是为什么呢?这种中国流行(甚至全球流行)的怀旧病的内在机制(生物机制、心理机制、社会文化机制)到底是什么?郭名华先生已经部分地给了我们一个个答案。总之,单就这部十余万字的专题研究论文而言,郭名华已经积累了大量宝贵的资料,拥有了相当的阅读经验,已经形成了比较丰富的感性认识和比较有高度的理性认识。当然,也许由于样本过大,作者反倒没有工夫去细嚼、慢咽、品味、消化,进行更加深入的剖析。怀乡(怀旧)问题,是个“真问题”,更是一个“大问题”,既是当下课题,又是永恒课题,值得进一步深挖,我相信,以郭名华先生的治学态度和治学才华,如果再进一步精选样本,假以时日,还会取得更加丰硕的收获。

当今时代,功利,浮躁,几乎没有一张书桌是安静的。对一个为了取得博士文凭而做论文的年轻学子而言,其焦灼不安在所难免。细读文本是一种极为艰辛的劳动,需要淡泊宁静;总结经验,需要阅历;提炼思想,需要能力;追问本质,需要悟性;捕捉灵感,需要敏捷;系统的运思,需要专注;而精准优美的表达,需要激情的助推。阅读、思考、写作的过程,就是一个修行的过程。对于郭名华这样一个以学术为终生志业的人而言,阅读、思考、写作这种修行将是一生的事情,就像一个农夫,耕耘劳作,将是常态。

好在郭名华博士是个劳动模范。他勤奋,在读博期间就发表了不少的论文,有的还在核心期刊《当代文坛》和北大核心期刊《中华文化论坛》等重要期刊发表;他踏实,耐得住寂寞,坐得了冷板凳。比如,他开创性地撰写了《土镇的百年孤独——安昌河小说研究》专著并公开出版,他能够专注、聚焦一个绵阳本土尚未得到国内重要奖项青睐的中年作家,并对其进行系统的研究,这种学风值得钦佩;他热心,总是满有兴味地关注着本地文学界,关注着吴因易、陈霁等重要作家,自担任绵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以来,撰写了大量高质量的评论文章,以严谨和专业著称,在绵阳文艺评论界声誉鹊起,令人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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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名华:四川作家研究中心主任。文学博士,毕业于上海大学。绵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绵阳师范学院文学与历史学院副教授。中国新文学学会会员,中国小说学会会员。长期致力于小说评论工作,在小说创作、小说评论等方面著有300余万字,在《学术月刊》《中国文学批评》《小说评论》《当代文坛》《文学报》《中国艺术报》《四川日报》等学术杂志和报刊上发表学术论文等50余篇,出版有学术专著《安昌河小说研究》等。获得沙汀文艺奖一等奖、涪城区社会科学成果一等奖、绵阳市社会科学成果奖二等奖。2020年获得绵阳市评协“先进评论工作者”。

编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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