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一部《钓鱼城》让诗歌圈认识到四川诗人赵晓梦驾驭长诗和历史题材的强大能力。当年5月10日-12日,《钓鱼城》长诗单行本首发式暨研讨会在重庆合川举行。全国60余位知名诗人、作家、学者参加笔会,评论《钓鱼城》的创作成绩并以此展开长诗创作、“钓鱼城保卫战”等话题展开深入探讨。一年后,在2020即将远行的时刻,赵晓梦又一部长诗《马蹄铁》,被全国重点文学刊物《十月》2021年1月刊诗歌栏目头条推出,并登上封面介绍。从《接骨木》到《钓鱼城》,再到《马蹄铁》,从中可以看到,赵晓梦对诗歌的追求之执著,技艺之增长。他的诗作意象繁复,历史感强,又不失现实意义。该期《十月》卷首语中这样写道,“还有更为遥远的回望。本期赵晓梦长诗《马蹄铁》所言,“从长时期远距离看”,我们在“补江山社稷的作业,补雪泥鸿爪的作业”。
说《钓鱼城》没有说完的话
赵晓梦为何对长诗如此情有独钟?《马蹄铁》与《钓鱼城》有怎样的内在联系?在创作后记《我的历史检讨书》中,赵晓梦回顾了他创作这首诗的来龙去脉和心路历程。他说,在2018年创作完成1300行长诗《钓鱼城》后,自己还一直觉得对面远去的时间、隐藏于书页或泥土下的历史,还有话没说完。经过一年的沉淀,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在系统阅读黄仁宇等人谈历史的书籍后,“那种一吐为快的冲动烈火一样燃烧,等不及在五一假期动笔了。那是4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几乎半天时间,我就一口气完成了这首长诗的初稿,10节,每节12行,差不多是最后定稿时一半的体量。”
紧接着,他也谈到如何写好长诗的经验,“写长诗需要激情,需要气韵贯通,需要谋篇布局,但好诗是不断打磨锤炼出来的。最初的时候,我只是想借助马这个意象,完成一次关于马的生死轮回和前世今生探讨,因为在我看来,中国大历史的演进就是一匹马的家族血源史。帝王征伐天下、将军开疆拓土、翻山越岭的和亲队伍,都离不开马。但在时间和空间的卷轴里,那些曾经驰骋天下的马匹,留在大地上的身影越来越小,早已远离人的生活日常,眼中只剩一棵草一粒沙。所以在第一稿里,我基本上是以马的口吻在单纯说话,在呢喃,在自述,甚至连诗名都叫《马说》。”
“带酒的出列,打铁的继续”
但是最终他没有将这首长诗定名为《马说》,而是《马蹄铁》,赵晓梦说, “从长时间远距离看,哪怕时间都回头、跌落马背的名字都已装订成书,但时代的花瓶却从来不检讨灵魂,每一次回望历史都像在赶作业,“赶江山社稷的作业、赶雪泥鸿爪的作业”。只有马的语文四海为家也没有家,大地怎么斜怎么飞奔,鞭子怎么挥怎么飞奔,它们卯足劲在风的尺度里保持线条的杀伤力。纵横天下、马踏飞燕,都不是马蹄铁的理想形态,它们检讨权力的把握和拥有,检讨时间的烟雨,检讨个人美德代替法律的口头禅,世袭的忠诚不过是从一匹马到另一匹马。人世如此辽阔,它们怎么跑也比不上四个轮子的钢铁侠,路的宏大叙事仍只是截取了河湾一处。在我看来,二者择一的世界必有悲哀,这悲哀似乎贯穿了从神鸟到青铜到河流甚至是被毛笔软埋的时间中。凝视久了,马能包容草的所有委屈,也能抽走每个人做梦的梯子。”
赵晓梦是一位很有激情的诗人,他性格豪爽,写诗也体现出文如其人的特质。“岁月能篡改大地上的事物也能篡改命/但是没人能把语言的隔阂从水和油中分离/长路和鸿沟都需要中层传达到民间/黄河只有回归故道才不会被群山坐牢/历史只有回归正义才不会有更脏的水/生活离不开叹息,没人把花木兰当外人”在《马蹄铁》全文中,带劲的金句俯拾皆是。再比如“凝视久了,马也能包容草的所有委屈/也能抽走每个人做梦的梯子/秋天如此广阔,恰好是没有城墙/人世如此辽阔,恰好是脚下有草/天边的水和沙,保持着价值审美的淳朴/无字碑对后人评说有着非同凡响的自信”。
按着马这个线索对历史进行一次高强度的诗意解读,赵晓梦这次的《马蹄铁》堪称是一次从文字抵达思想的奔跑。正如他自己所说,“从某种程度上说,马的持续奔跑与演化,对我也是一种打捞。它那野渡般死不悔改的风月情怀,把我从历史的巨大幻灭感中挣脱出来。从长时间远距离看,冲突和对抗都逃不过一抔黄土。所以我说:带酒的出列,打铁的继续!”
诗人、评论家唐政第一时间读到赵晓梦这首长诗后,按耐不住激动之情,一口气写下了7000字的评论《器和道:一匹马的前世今生》。他们认为,读《马蹄铁》就像读一本深奥无比的宗教经书。里面丰富的历史场景、历史人物、历史细节和历史典故,以及由此而幻化出来的纷繁华丽的诗歌意象,组成了这部长诗的基本骨架。而用一匹马作为中心意象贯穿全篇,不仅打通了中国漫长的历史,而且也让整部长诗气息饱满,气韵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