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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发布时间:2014年02月17日 10:52 来源: 四川文艺网

  小姨的骨灰在殡仪馆里寄放了一年,我们准备把她迎回老家,入土为安。 

 

 

外公外婆一共养育了四个孩子,全是女孩,他们没有儿子。传说曾经抱养过一个舅舅,排行老二,可惜这位抱来的舅舅在我们大多数侄子侄女还未谋面时就匆匆离开了人世。他殁于1960年的大饥荒。小姨是姊妹中最小但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她生逢其时,虽然生在旧社会,却长在红旗下,在正该上学读书的年龄,全国解放了。

小姨先是在乡中心小学念书。那是一所树木葱郁,用青砖青瓦盖成的学校,小姨从那里毕业十多年后,我有幸目睹过它充满灵性的校容,礼堂檐角一窝硕大的芭蕉在我的记忆里一直蓊郁参天。小学校后来扩建为中学,红砖和水泥替换了青砖青瓦和木头,我们上学的时候虽然人气很旺,灵气却跑掉了。外公说我们上的是跃进牌高中。

在我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只能凭长辈们不详的记忆加上我充分的想象加以描述。比如小姨在乡中心小学念书时的情形。从外公家到学校的路程并不近,七八岁的小姨要想不迟到每天都得起大早,她斜背着用老蓝布缝制的书包,在曙光初显鸡鸣狗吠鸟叫的清晨,离开那个名叫花榭沟的山村,首先走过家门外的大水塘,再沿着曲折蜿蜒的小路走过杉树砭、屋基湾、李河坎、蛮桥子,翻过没有人家户的王冲山顶,走出山冲,才能看到学校所在乡场隐隐的炊烟。好在这一路走来小姨并不孤单,外公兄弟六人,小姨在路上随时都可能碰见亲人。

从中心小学毕业后,豆蔻年华的小姨人生的足迹转变了方向。当她再次走到蛮桥子时,不再一越而过,而是在桥头转身朝南,沿着那条用碎石铺成的县级公路走向了县城——她顺利考上了设在千佛岩惠灵庵的县中。从县中毕业后她又考取了师范。在1950年代末的农村,一名能读会写会算的高小毕业生已经算得上是知识分子了,小姨从师范学校毕业后成为了这些乡村知识分子的老师,其时的影响可想而知。

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小姨先后在洪雅、丹棱、乐山等地的中小学任教,最后在风景如画的乐山定居。她和姨父一共养育了三个子女,全都长大成人成才,两个孙子也都长成了翩翩少年。在正该享福的70岁,突如其来的脑干出血击倒了小姨,在医院昏睡了数日,度过了她一生中最后一个教师节后,小姨去到了外公外婆所在的世界。

 

迎送小姨的日子定在国庆节大假的第三天。那天一大早四姨就出了门,到了集合的时间也不见踪影,后来才得知她是忙着给小姨准备纸钱香烛等祭奠用品去了。四姨和小姨是年龄相隔最近的姊妹,70年的守望手足情深。多年前,在四姨父因病去世之后,四姨诚心礼佛,并成了乡村小庙里的一位管事的居士。她要用自己的方式送小妹最后一程。

小姨的坟墓修筑在姨父祖屋背后的山坡上,面朝东方。那座山叫做石高山,在我家乡邓桥的东面还有一座叶高山,其实都不算高,西山高处有九峰里、张岩、古寺,西南边有更高的峨眉山。小时候我们到坝子西面的山上放牛割草,从东岳庙那里上山,沿着山脊上的小路慢慢悠悠,边走边放,经常放到石高山。我知道小姨和姨父在外工作,并不在山下的村子里生活,但每次走到那里心中还是不由得升起一种亲切感。

迎接小姨的鞭炮从公路边开始铺展,沿着回家的小路,绕过村子,一路山鸣谷应,直至山顶。站在小姨的墓前放眼东望,但见山峦叠嶂,林木葱郁。太阳在远山背后冉冉升起,山间有雾霭升腾,景象万千。厝灵、封墓、燃烛、点香、化纸,晚辈们逐一磕头跪拜……惊天动地的鞭炮再一次响起,不知外公、外婆、大姨在不远处的山头能否听得见这边的动静?天地间有无灵魂不得而知,不管外公、外婆、大姨、小姨他们是否在天上真的听得见,只要我们还健在,他们就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间;也不管我们以及我们的子孙走到天涯海北,回望家山,心中总有不尽的怀念。

                                                     (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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